美食沙漠在英國!?英國食物真的難吃嗎?

每當有新朋友拋給我這個笑鬧式的問題(往往眼中還帶著憐憫淚光),我只能回以模稜兩可的「yes and no」作為答案。

「Yes」,是因為身為台灣人,得天獨厚的環境讓我從小培養出味蕾的挑惕跟敏感——島的地理優勢有多種料理文化的悠久傳統相互融合與影響、農業驕傲發展跟豐沃的自然土壤使食材物美價廉。三餐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以馬虎?牛肉麵跟水餃看似再普通不過的生活小吃,在我們的手中可以千變萬化;肉燥也能獨自撐場或跟不同主食搭配,於餐桌上閃耀令人垂涎的光芒。

相較之下,同樣身為國民美食,英國這邊的各式派或香腸卷(Sausage roll)真的遜色不少。前陣子聖誕假期香腸卷被一名Youtube網紅Ladbaby改寫進八零年代經典歌曲《We built the city》 的歌詞中,獲得了額外目光焦點,躍上英國排行榜第一名的殊榮。但香腸卷再怎麼樣也都還只是香腸卷——酥皮派包裹調味處理過的香腸肉,鹹味單調枯燥,口感略柴,僅管冷吃熱食皆宜,但哪家賣的都差不多,(個人真的認為)如吃雞肋。

「No」,是因為我永遠記得在飄雪冬季的老酒吧中那一頓傳統英式早餐:煎成焦黃的酥脆培根、散發蘋果跟迷迭香氣味的多汁肉腸、手工填製的血腸那厚重扎實的濃郁口感,跟如絲綢滑順甜美的炒蛋配在一起,點綴被烤箱激出溫和芬芳的牛蕃茄,以上這些還有一邊盤中佔滿了奶油與巴西里熱炒融合的野蘑菇。最後,連結所有味道,並添增潤滑質地的烤豆。我品嘗到的是廚師的用心,創造彼此應和如交響曲的諧音,更別提這道餐填滿了我當天在外頭奔走時需要的所有能量。

同樣地,我吃過許多頓家人親手準備的星期天烤肉餐(Sunday Roast),蔬菜與肉骨湯汁一同熬成的肉汁醬(Gravy)倒在豪爽肉片上,還有那像是老練大廚才能完美控溫完成的烤馬鈴薯塊——外酥內軟,恰到好處的入口溫度,在肉汁、奶油多次澆淋後裹出一層用心的纖細脆皮。我曾在劍橋旁邊的鄉村酒吧內,一口接一口欲罷不能地吃著英國司康(Scone),搭配有機果醬和凝脂奶油(Clotted cream),心中別無他想,只覺人生夫復何求。

英國食物難吃的「迷思」的確有很多無法辯駁的痕跡可循:某些地區氣候嚴峻,能成為盤中飧的選擇本來就相對少些、二次戰爭時對於食物分發的嚴峻配給(Rationing)制度、還有不健康的調理作法,連他們國家當地的電視名廚Jamie Oliver也曾跳出來大做文章。最後,甚至連前法國總統席哈克(Jacques Chirac)在2005年的國際會議當中都敢私底下與人笑談:「我們無法信任料理如此差勁的國家(英國)人民。」

相比另一種類似衝擊則是我在法國唸書時,驚訝法國人有時晚餐能吃個五小時,若是外加l’apéro(餐前小酌)更是可以從六點延續到半夜。與我年齡層相近的當地朋友只是驕傲地說,因為食物在他們的觀念中是神聖的,而且吃飯不光是吃飯,更多的是那些社交互動,建立關係或是辯論分享,讓用餐,不只是把東西塞進嘴中,然後急急忙忙去做「正事」。這樣的態度,我一點都不意外法國人民願意在料理上花大把心思。

但我們會把法國人「重視吃又懂得吃」的態度拿來做負面文章嗎?部分西班牙人有午休的習慣,難道外來者就有立場說他們是天性懶惰的民族?再舉個例子,根本沒有天然條件栽植可可豆的比利時,巧克力卻成為他們的形象特產,外銷世界,箇中品牌開發(Branding)的商業研究反而有更多意涵值得探討。許多「聽說」,當有機會靜下心觀察後,就開始明白,以偏概全(generalisation)應該只是我們認識多元世界的起點,文化,永遠都不會只有一種答案。

在聯合王國(United Kingdom)生活的這些時間,我得以看到更多更細的風情: 他們偏愛約在酒吧中聚會暢談各種大小事,如欲擴展人際關係,最需要練習的就是如何自在地在嘈雜環境中閒聊(small talk)。他們勇於試圖揉和新舊觀念的創造力我也同樣佩服,譬如莎士比亞戲劇跟經典歌舞劇一直有穩定的市場跟文化機制持續演出,而新文本(New Writing)寫作也在英國誕生,蓬勃發展。英國經典電視劇Doctor Who 《超時空奇俠》在2018年顛覆了傳統,誕生了首位女性Doctor既往開來。還有還有,他們對慈善工作有種難以言喻的熱衷、他們擅長自嘲又堅毅自信的實務精神⋯⋯

一個國家的食物好吃或難吃,只是文化探險的起點「之一」。就像我跟英國同事聊起台灣,也不會停在「人民友善,食物好吃」就畫下句點。每一種文化,無論大小新舊,都值得我們移動腳步靠近又退遠,從不同角度好好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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